)既：终，最终。作尔歌：为你们作这首诗。

【品评】　这是芮良夫哀伤周厉王被流放之乱、追究祸源的诗。

此诗共16章112句，是一首长篇政治抒情诗，就篇幅而言，在《诗经》中仅次于《抑》。诗人反复叙写厉王因行暴政而导致的恶果，或叹伤时乱，或谴责厉王，或抨击群僚，或探寻弭乱之法，或分析祸乱所自，内容非常丰富。一章叹伤时乱，抒发忧愤情绪。二章写乱况，悲叹生灵涂炭，国家处于灭亡的边缘。三章哀叹动乱之中自己无所归止，谴责厉王任用荣夷公而导致此动乱。四章感慨自己生不逢时，值此乱世，封地也被侵扰。五章写诗人的弭乱之策。六章谴责厉王拒贤不用，诗人流露出远祸之念。七章哀伤厉王被逐、灾害不断，而自己又无力回天。八章以“惠君”与“不顺”之君对比，指责厉王一意孤行。九章写同僚乖违，诗人有“进退维谷”之感。十章批评厉王不辨贤愚，任用小人，诗人因畏厉王之暴政也不能畅所欲言。十一章以“良人”与“忍心”之人对比，指出人民作乱是因为不堪厉王之暴政。十二章承上章说明善人、恶人行事都各本其性。十三章写“贪人”祸害好人，而厉王却任用“贪人”，不听讽谏之言。十四章警告同僚胡作非为必将自食其果。十五章指出人民之所以作乱是因为在上者刻薄、违背善政、任用暴力。十六章承上进一步指出人民不安定，是因为在上者大肆聚敛而抢夺人民财物。再点明作诗意图。

因篇幅长，诗人围绕“告尔忧恤，诲尔序爵”组织全篇。诗的前半部分忧时之乱，正含有希望厉王安抚百姓之意；后半则推此致乱之由，指出因厉王任用非人而导致人民作乱。故牛运震《诗志》说：“‘告尔忧恤，诲尔序爵’二语，一篇纲领。前段言国步民生俱为祸烬，土宇稼穑，痒相仍，所谓‘告尔忧恤’也，后段言君不考相，小人回遹，朋友交谮，贪人败类，所谓‘诲尔序爵’也。”进一步来说，诗人是以感情来驱辞逐貌的。诗人感情流淌，时而激昂，时而低回，时而悼乱，时而刺讥，时而自伤，时而悯他，……“不殄心忧，仓兄填兮。倬彼昊天，宁不我矜”、“忧心慇慇，念我土宇，我生不辰，逢天僤怒”，“哀恫中国，具赘卒荒。靡有旅力，以念穹苍”……在“国步斯频”的焦虑中始终隐藏着深沉的人生痛苦，悲愁和怨愤笼罩着全诗。

《国语·周语》、《史记·周本纪》都载有芮良夫谏厉王不要任用荣夷公的事。又《逸周书》有《芮良夫》篇，芮良夫劝谏厉王说：“民归于德。德则民戴，否则民雠（仇）”，“后（君）除民害，不惟（为）民害；害民乃非后，惟其雠。后作类（善），后。弗类，民不知后，惟其怨。民至亿兆，后一而已，寡不敌众，后其危哉！”又告诫荣夷公说：“今尔执政小子，惟以贪谀事王，不勤德以备难，下民胥怨。财力单竭，手足靡措，弗堪戴上，不其乱而！”又说：“尔执政小子不图善，偷生苟安。爵以贿成，贤智钳口，小人鼓舌。逃害要利，并得厥求，唯曰哀哉！”这些史料正可与此篇对读，也说明芮良夫曾多次谏王、诫执政大臣，然厉王、执政大臣皆不听，故面对“乱生不夷，靡国不泯”、“国步斯频”的局面，芮良夫情绪非常激愤。但另一方面又对厉王、执政大臣还抱着幻想，故劝厉王而说“为谋为毖，乱兄斯削。告尔忧恤，诲尔序爵”，希望厉王赶快采取措施平息动乱；又说“虽曰匪予，既作尔歌”，则又希望执政大臣接受意见。这样，诗人虽然情绪激愤，但表达时又非一味慷慨陈辞。诗篇以“菀彼桑柔，其下侯旬”兴起，以桑树的前后变化，形象地表现出周王朝由盛转衰的颓势，也暗指祸乱乃人为；九章“瞻彼中林，甡甡其鹿”以林中之鹿群居，反衬朋友不能相善；十二章“大风有隧，有空大谷”以大风之出谷，来指善人、恶人行事各本其性。五章“谁能执热，逝不以濯”形容国家处于极端危机之中；六章“如彼溯风，亦孔之僾”表现处于祸乱中的感受；十四章“如彼飞虫，时亦弋获”点明恶人干坏事也会受到惩罚，都形象而不乏含蓄之致。八章、十章、十一章、十二章都用对比，谴责意味蕴含在对比中。诗人或长歌当哭，或悲吟低回，诗篇整体上来说也就显得沉郁顿挫。明人沈守正《诗经说通》卷十一说：“芮伯世臣，忠愤郁积，又值监谤之世，欲抑则不能，欲直则不敢，故情旨沉绵不自知其凄婉，文词详娓不自厌其重复。”“沉绵”一语，正道出此诗整体的风格特点。

芮良夫身处乱世，忧国忧民，忠心劝谏而不被采纳，其处境和苦闷正与屈原同。诗中表现出突出的民本思想，把此诗与《离骚》比较，不论是所表达的思想情绪，还是艺术表现方面，我们都会发现许多共同之处。所以可以说芮良夫在思想上、诗歌创作上都对屈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。

瞻卬

瞻卬昊天，则不我惠。孔填不宁，降此大厉。邦靡有定，士民其瘵。蟊贼蟊疾，靡有夷届。罪罟不收，靡有夷瘳。

人有土田，(10)女反有之。(11)人有民人，女覆夺之。(12)此宜无罪，(13)女反收之。(14)彼宜有罪，女覆说之。(15)

哲夫成城，(16)哲妇倾城。(17)懿厥哲妇，(18)为枭为鸱。(19)妇有长舌，(20)维厉之阶。(21)乱匪降自天，生自妇人。

匪教匪诲，(22)时维妇寺。(23)鞫人忮忒，(24)谮始竟背。(25)岂曰不极，(26)伊胡为慝(27)如贾三倍，(28)君子是识。(29)妇无公事，(30)休其蚕织。(31)

天何以刺(32)何神不富(33)舍尔介狄，(34)维予胥忌。(35)不吊不祥，(36)威仪不类。(37)人之云亡，(38)邦国殄瘁。(39)

天之降罔，(40)维其优矣。(41)人之云亡，心之忧矣。天之降罔，维其几矣。(42)人之云亡，心之悲矣。

觱沸槛泉，(43)维其深矣。心之忧矣，宁自今矣(44)不自我先，不自我后。藐藐昊天，(45)无不克巩。(46)无忝皇祖，(47)式救尔后。(48)

卬：通“仰”。瞻卬，仰望。昊天：广大的天。